1月2日, 山楂球場，主看臺。開哨前。

“夥計，我賭我們能進他們1個，但他們會進我們3個！”

“3個？那他媽還不夠安柏一個人的！雖然費雷拉傷了, 他們可還有那個莽撞的菲爾-比斯利。我賭他們進5個。”

“你他媽……你說的也對，只要少於9個就成。”

“別那麽喪氣。狼隊（西布朗的死敵）丟了7個。我們不可能比那更差了。”

主裁哨響。

場上, QPR這邊，薩迪奧-巴巴卡和JT搭檔中衛, 薩洛蒙-西塞、布裏爾-恩博洛和馬塞洛也都進入首發，而岡薩洛、菲爾、派崔克本場坐在板凳上，他倆最近很疲勞。

但這場比賽的結果……

馬塞洛首發的效果低於陸靈的預期。巴西人今天的狀態實在不怎麽樣，不知是否是節日期間吃喝得太好。西布朗強勢的右翼沖擊, 讓巴西老將有些疲於奔命。薩迪奧和JT的中衛組合並不熟練，門前險象環生。幸虧沒有丟球。只是QPR對比賽的把控也受到了影響, 薩洛蒙和布裏爾在門前又過於急躁。

下半時, 陸靈率先撤下馬塞洛, 換上岡薩洛, 又接連換上派崔克和菲爾。

運氣這個東西太神秘了。

派崔克上場之後罕見地三次禁區內/射門無法得分, 菲爾在最後時刻的頭球也高出。

0:0是最後的比分。

QPR連勝終止。這也是英超榜首球隊本賽季在聯賽中的第三場平局。但這次的對手可僅僅是一支在積分榜上處於降級區上沿，位列第15名的球隊。

陸靈離場前照舊沖客場球迷區鼓了鼓掌，盡管她臉色有些陰沈。往後, 她快速往球員通道走去。她腦中思索著, 這個平局意味著這一輪雙雙獲勝的埃弗頓和切爾西又把積分差距縮小了。終歸, 想在聖誕-新年賽程全身而退還是很難。

在QPR主帥的黑色大衣背後, 西米德蘭茲郡的夜幕早已降臨。這個伯明翰市附近的區域被稱為“黑鄉”。此時陰雨綿綿，寒風陣陣。但這場比賽對於主隊，對於山楂球場的主場球迷，卻是個了不起的結果。

西布朗成為賽季首個零封QPR的球隊！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是灌了米德爾斯堡9個球，灌了狼隊7個球的女王的藍白軍團！

很多主場球迷都沒急著退場，他們仍然張開手臂放聲歌唱著，他們唱著：“你他媽沒法在這兒進球，派崔克-安柏，你他媽沒法在這兒進球！”以及一些嘲笑辱罵狼隊的歌曲。

直播鏡頭最後在披著羽絨服的派崔克-安柏那盡管俊朗但面無表情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轉回了直播室。緊接著就是天空體育的主持人和嘉賓的笑聲。

“安柏在聯賽裏已經進了20個球了，而且還有13次助攻，均排在榜首，看來他還是不滿足。”

****

從西米德蘭茲郡回來的第二天，漢斯-巴赫邁爾早早來到了哈靈頓。天還未完全亮，時間已近8點。事實上今天上午並沒有訓練課，德國人之所以來這麽早是因為伊恩約了他跑步。古怪得很。漢斯放下雙肩包想著。

更衣室裏很幹凈，此刻空無一人。漢斯看了看表，伊恩不是一個會遲到的人，所以十分鐘之內他一定會到。他們約了8點整。

漢斯把訓練褲和訓練衫都拿了出來。他原本準備換上，但他猶豫了一下，準備等伊恩來了再說。蘇格蘭人說晨跑，未必是晨跑。其實他昨天答應的時候，就覺得古怪。那時派崔克也在一邊，臉上的表情現在想來讓人尋味。

漢斯在自己的更衣櫃前坐了下來。他現在是球隊的第三隊長。克裏斯汀回來以後，任命了雅各布為第二隊長。不過因為伊恩賽季至今幾乎全勤，所以雅各布到現在還沒什麽機會帶上隊長袖標。漢斯自己更是如此。漢斯覺得自己雖然有領袖氣質，但並不適合當隊長。原因很多。比如，他話不多。所以他有時候看著伊恩在更衣室發表激勵演講時那上下一動一動的嘴唇，覺得當隊長也挺累的。

這時，更衣室的門被推開，蘇格蘭人拎著足球包進來了。

漢斯看了看表，離8點還差一分鐘。

“你晚了。”漢斯說。

伊恩馬上看表，“沒有吧？”

漢斯一笑，站了起來，走過去跟他交握住手，互相拍了拍後背。

伊恩一直在變。漢斯想。就連長相都讓人感覺變了些。他原本臉頰兩側有些肉，顯得有些憨厚，尤其笑起來時。但這幾年下來臉部瘦削了一些，面孔變得堅毅。而且頭發也沒那麽紅了。有時候，場上起沖突，伊恩往那一站，對方球員甚至會主動後退。不過，蘇格蘭人倒是一直算不上太壯碩。

他們分開後，伊恩一邊走到自己的更衣櫃前一邊瞥到漢斯把所有的跑步裝備都拿出來了。他便笑著問，“為什麽不換上？”

漢斯聳了聳肩，看向蘇格蘭人，“你真的是想晨跑嗎？”

伊恩聽著漢斯的口音，想起好幾年前，當這個德國男人還是個德國男孩兒的時候，子翔會模仿他說話的樣子。他低了低頭，默默笑了下。“我們先跑步吧。”他說。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換上了訓練服和跑鞋。

他們開始慢速繞著哈靈頓的訓練場跑。天已經完全亮了，太陽在升起，不過風吹過時依然涼颼颼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昨天那場平局。當漢斯的目光往某個方向瞟了瞟的時候，伊恩忽然停了下來。

“你仍然喜歡她嗎？”伊恩在漢斯身後直白地問。

漢斯也停了下來，他緩緩轉過身，表情像石頭，沒有起伏。但伊恩看到他的眼睛裏帶著一點疑惑。

“我去更衣室之前先去了趟她的辦公室，要不然你前面推開更衣室的門我後面就到了。我開進停車場的時候看到你進樓。克裏斯汀……她還是老樣子，不出意外，八點之前肯定在那兒。我給她帶了杯咖啡，她的心情也不算太糟糕。賽季漫長嘛。”伊恩細細說著。他一口濃重的蘇格蘭口音在漢斯耳裏已經很熟悉，而且很容易聽懂了。

漢斯往回走了兩步，直直盯著伊恩，“到底想說什麽？”

伊恩輕輕嘆了口氣。“派特跟我說他可能會和他的緹娜和好。”他也看著德國人的眼睛，綠色的，比本的那種綠更明朗一些。“他想讓我告訴你這個。”

漢斯繼續盯著伊恩，過了好幾秒，他驀地笑了出來。“那個混蛋讓你來當混蛋。”他說著擡了擡下巴，“難道他怕自己跟我說，我會揍他嗎？”

伊恩沒吭聲，繼續看著漢斯。漢斯一下把自己帽衫的拉鏈拉到了最上面，幾乎蓋住了方下巴和嘴唇。可能是因為天冷。伊恩想。

他們管他叫球門前的凱撒。年輕的前鋒們總是很害怕他，經驗老道的前鋒們也未必就不怕他。但其實這家夥也就是個22歲的年輕人。

漢斯玩了兩下拉鏈，下巴突然從他衣服裏鉆了出來。伊恩看到了他翹起的嘴角。他說：“我當然知道派特是好意，我也知道他覺得自己跟我說讓他像個混蛋。所以我也沒說錯，他是來讓你當混蛋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漢斯直視蘇格蘭人，有些傲慢地回答，“是。”

“但你知道……”

“我做什麽了嗎？”

伊恩一楞。

“我什麽也沒做。”漢斯說到這目光有些黯淡，“以後也不會。讓他放心。”漢斯說完想起件事。派特和她分手的那年夏天，派特說如果自己的愛慕或是追求給她帶去麻煩，他會生氣。漢斯哼了一聲，大概從頭到尾，派特心裏覺得只有派崔克-安柏可以給克裏斯汀-陸帶去麻煩，別人都不可以。

伊恩點了下頭，只是不太明白那聲冷哼。

漢斯回過頭望了望她辦公室的方向。“她很早就給我劃了條線……我又不蠢。至少比本傑明聰明多了。”

伊恩擡眼看著德國人，認真說：“其實你也很早就做了決定。”

“什麽？”

“你選了bromance。”

漢斯不屑，“所以你的意思是比起克裏斯汀我更喜歡派特？”

伊恩聽罷大笑起來，一邊拍著漢斯的肩膀，“我可沒那麽說。我很好奇……”

“我之前有女朋友啊。”漢斯扔下這句話重新奔跑起來。

伊恩跟了上去，“說到這個，那女孩兒挺好的，為什麽分手了？你一直不告訴我，我還一直以為你多深情。”

“……她話也很少。”漢斯皺了下眉，“我覺得無聊。”

“所以你喜歡克裏斯汀話多？她有時候話確實挺多的……但有時候一整天也說不了幾句話。”

漢斯也發出了笑聲，暖暖的。“她是個有趣的人。”

“對，還有個漂亮的屁股！”

“你是菲爾-比斯利假扮的嗎？”漢斯伸出大手拍了一下伊恩的紅腦袋。

伊恩沒生氣，也沒擺隊長姿態。他一邊跑著一邊拍了拍漢斯的後背。

漢斯知道蘇格蘭人是什麽意思。他再次笑了。“碰到喜歡的我會約會的。”他又頓了下，“還有，告訴派特，無論未來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他和她那邊。”

伊恩連忙道：“我會的。我也是。”但他沒告訴漢斯他在大巴上瞥到過派特用手機查一些大學專業的信息。蘇格蘭人望了望陽光下哈靈頓的草地，他希望那不會真的發生。

****

QPR對陣富勒姆的足總杯第3輪非常輕松，不過本傑明-漢密爾頓並沒有獲得對陣老東家的機會。

那場比賽，本傑明坐在主教練的身後。上個賽季，他在這裏穿18號，她來看了他的兩場比賽。兩場比賽。她很少去看同一個球員的兩場比賽。

這場比賽進行到尾聲的時候，賽果已定，QPR晉級無疑。在克拉文農莊，QPR依靠對手烏龍球首開紀錄，之後雅各布、布裏爾-恩博洛以及索林-米圖萊斯庫取得進球。

本傑明傾身過去，在喧鬧聲中，在她腦後，低聲問道：“你第一次見我對我印象最深的是什麽？”

主教練回了下頭，看向他的頭發，大概因為已經4：0，她的心情看上去不錯。“你很註意你的發型。”

這話被幾個隊友聽到，都在捂著嘴笑。

她也笑，補了句，“我認為你是個聰明的球員。”只是她發聰明這個詞的時候音很重，意有所指。

本傑明沒有笑，也沒再說話，他只是看著她，直到她轉過臉。

晉級的確是好事，不過足總杯的抽簽對QPR又很不利。仿佛這個賽季，球隊就沒有在任何抽簽上順利過。他們足總杯的下一個對手是曼城。這意味著，一月份的比賽難度又加大了。

而緊接著到來的，是聯賽杯半決賽的第一回合，對陣曼聯的客場比賽。上個月初，他們在聯賽裏做客老特拉福德，以3:0輕松取勝。但這一場，萊昂繼續缺陣，給比賽帶來了困難。最終的比分是0:0。全隊上下的疲憊還在延續著。由於在英超中的領先優勢縮水到3分，陸靈感到大家對杯賽有些心不在焉。

這可不行。

她需要一支饑渴的球隊。

但她也知道，在整個賽季都始終保持積極和緊繃的心理狀態是強人所難。

可這是聯賽杯的半決賽！

賽後在更衣室，陸靈發火了。

“即便最後時刻派特的那個任意球沒有打中立柱，而是進了，我也依然不滿意！”她的喉嚨發出尖利的聲響，“我告誡過你們，賽季到了中期，我們絕對不能出現倦怠。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英超，或者歐冠，顯然比聯賽杯重要。相信我，我也這麽認為！但是，如果在這裏被淘汰，我們在歐冠裏還有什麽底氣去和最好的球隊競爭？你們的意志在哪裏？”

更衣室裏鴉雀無聲，有幾個人看上去很局促。派特低著頭，她知道他有點自責；而本則看著她的眼睛，裏面是說不出的東西。她狠狠瞪了回去。本的嘴角動了動，之後也低下了頭。

一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萊昂恢覆得不錯。但烏拉圭人居然在短短兩周多的時間裏吃胖了兩磅多，於是陸靈又拿出氣力吼了他一通。萊昂在她辦公室一定是有點嚇到了，一出去就往健身房沖。

三天後，QPR在客場4:0大勝南安普頓。

這場對陣聖徒的比賽，陸靈派上了薩洛蒙-西塞作為首發前鋒，和菲爾搭檔。事實證明，這個法國小子有強烈證明自己的欲望。他打進一球，助攻一球。菲爾、派特以及本都取得了進球。

比賽實在太多了。這段時間以來，陸靈除了睡覺都泡在備戰當中。而實際上還有另一件令她煩心的事情。轉會。

蒙奇推薦了幾個人選，但陸靈認為達不到QPR的水準。“如果只是要個替補中衛，那麽我何不用自己的青訓球員？我們需要的是對陣容有顯著提升的球員！”

蒙奇的聲音低沈但同樣不滿。“這是冬季轉會窗，克裏斯汀。我們無法像變魔術一樣變出個合適人選。無論如何，我跟西蒙會繼續努力去找人。你想要經驗豐富的球員嗎？”

陸靈想了下。“如果是馬塞洛或者大衛-席爾瓦這個水準的，我願意，但是我需要三點：第一，必須是曾經的頂級球員；第二，基本水平必須保證；第三，最好有過英超經驗。”這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步入職業生涯暮年的頂級球星當然實力有下滑，但依然具備一些普通球員沒有的特長，她可以想辦法整合到體系當中。她在馬塞洛和席爾瓦身上已經嘗到了甜頭。

“不太好找。”蒙奇承認，然後壓低聲音。“如果你對喬伊-湯姆林不滿意，那麽我建議多給他一些指導，我知道他有潛力。克裏斯汀，我們得做好在冬窗無法引進任何球員的準備。”

JT的確有潛力。但是，他的潛力兌現還需要時日。而且，JT現在是每場比賽的眾矢之的。對手通常會安排針對性戰術打他這邊。只不過QPR自己的球迷有保護青訓球員的心理，所以語氣溫和一些。哪怕如此，也有不少球迷批評JT不夠好。JT自己肯定也知道。這造成了負面影響。

陸靈很清楚她不僅需要跟本和萊昂談談，還需要跟JT也談談。其實球隊有心理咨詢師，但她是主教練，她的話不是誰都能取代的。

帶著這種繁覆的心情，陸靈回到了訓練場。她一進訓練場，就聽到了“生理期”這個詞。

約翰已經盡力胡謅了，但顯然沒人相信他，也沒人幫他。媽的，這幫混蛋，都等著看我被訓。約翰甚至看到菲爾已經提前雙手捂面，好讓自己一會兒不會忍不住大笑出來。

主教練果然把約翰罵了一通。

陸靈得讓花臂的北愛爾蘭小子知道什麽叫尊重。

擊敗南安普頓之後，QPR又要面對曼聯了。這次是英超當中。沒錯，他們在一月份要打三次曼聯。

第22輪聯賽，菲爾在新女王公園面對紅魔頭球先開紀錄，盡管一度被博格巴扳平，不過派崔克下半時再次讓曼聯球迷啞口無言。

那是一次反擊。

派崔克和菲爾面對曼聯三名後衛，二對三，人數上不占優勢。

但菲爾在旁邊吼叫著要球的聲音似乎分散了一點對手的註意力——就在那個當口，派崔克直接選擇自己向前沖鋒，一步趟球直接從對方三人之間穿過。

這粗暴的過人動作可能讓對方的門將德赫亞有些畏懼。不管怎樣，當西班牙門將出擊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派崔克這個簡單粗暴的過人之後連接了一個輕柔的挑射，沒有給德赫亞倒地亮出腿功的機會。

這個進球陸靈跟提姆一起瘋狂慶祝了，他們也都以為終於可以喘息一下了，但該死的墨菲定律！

格倫-米契爾在這場比賽的最後時刻，一個伸腿攔截動作之後，腹股溝拉傷。

整個教練組都急切地看向愛麗絲，愛麗絲暫時也無法給出定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格倫是不可能趕上這周日的英超第23輪了。盡管最終QPR以2:1的比分贏下了曼聯。

從這一場之後，本賽季英超的冠軍之爭真正變成了QPR（60分）、埃弗頓（57分）和切爾西（55分）這三家俱樂部的爭奪。曼聯（49分）追趕榜首的希望被打擊，徹底掉到第二梯隊當中。他們需要跟曼城（48分）、利物浦（44分）和阿森納（43分）這幾支球隊為第四名的席位進行廝殺。

QPR也在如此瘋狂的賽程中初步受到了懲罰。在這個遲遲無法簽下中衛的、可惡的轉會窗中，他們損失了隊中目前僅存的頂級中衛格倫。他們只剩JT，以及能客串打中衛，但很難指望的彼得-什馬諾夫斯基和薩迪奧-巴巴卡。

而周日，他們將做客古迪遜公園，挑戰直接爭冠對手埃弗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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